南风有容

可以叫我南容或是Mev:——)

【微李杜】大醉长安

#调换历史顺序##感情线极少#

注:有私设,例如将李杜相遇时间提早至公元737年,地点洛阳。历史不太精,必有疏漏不恰当之处,还请谅解。

 

 

那还是唐玄宗的时候,准确来说应当是天宝四年。

已是盛世,又恰逢春临长安,气温回暖,街上行人也变得越来越多。城中的百万人口似乎是凭空冒出来的,就好比是曲江畔的桃花,几日间就能密密实实开满枝头,你拥我挤好不热闹。东市行路的不止有俊秀儒雅的汉人公子。或者戴幞头着鲜红石榴裙的汉家女儿,还有深目高梁的胡人,戴纱丽的天竺姑娘……在喧闹的人声中格外入耳的是金舌铃铛的阵响,原来是一群异邦人,后头跟着一头四足缚铃的长鼻巨兽,灰白的身子上披着金红绸缎。尽管已见惯了奇禽异兽,长安人还是第一次见这巨物,便纷纷攘攘挤在道旁观赏。

此时,市场边角处的一间酒肆就被显露出来了,门前尘土在春阳中闪闪发光。人们都在看象,堂中长凳冷清清,桌上只余几碗酒,整间酒肆显得格外寂静。只有楼上临街雅间还坐着二位客人,店小二往桌上摆了几坛上好美酒。那二位客人,年稍长的后人称诗仙,年稍少的后人称诗圣。

只见杜子美斟一觞美酒,扬起杯向眼前人一示意,仰头便悉数饮下。那李太白也没说话,扬眉笑笑,提坛便饮,这一口酒的气势仿佛要饮下整座长安城的喧响。

两人放下杯与坛,只看了对方一眼,再没有言语。气氛沉寂。却不局促。

李白明日就要启程离开长安了,这一聚也算是送别。四十出头的人,才刚结束漫游,又要开始漂泊。

 

杜甫最早结识李白是在洛阳,正是牡丹花开动京城的时节。杜甫当时才二十五出头,游历各地,渴求报国。胸怀儒家天人大义,心蕴古今万卷诗书。年少气盛,性情狷介。自他懂事起,李白就有些名气了,年纪越大,后来被赞为谪仙的人名声也越响亮。他曾读过李白许多诗,终不似凡人语,心中便早已一动。

那时李白三十多,俗世风气未减疏狂半分。杜甫由人引去见他时,他正倚着小亭的栏杆喝酒,半醉半醒间,逗弄亭外一丛牡丹。熟人介绍这是杜甫,李白便抬眼,正赶上那人从花间闪出,清瘦,目光炯炯。好个书生!

而杜甫也在看他,发髻半散显不羁,腰间一柄剑昭示了他闻名天下的剑术。牡丹传言有傲岸不屈的风骨,花虽艳了些,人花相映倒也适合。杜甫微笑,向前行礼。

交换了姓甚名谁后照例有几句客套,一来二去彼此竟也觉得相谈甚欢,有了知己之感。后来又遇到高适,同游了梁宋故地也不必再说。李白向来侠气干云朋友遍天下,杜甫自然也算在其中;而杜甫这儿,除至交再无人,李白是相当重要的一个。

在东鲁,李白道了别,背负长剑,笑容清朗,说:“子美,李某就此别过,他日再见,当叙幽情。”

杜甫应了声太白兄,送他登舟离岸。未承想,这一别就是七年。再相见,已是在国都长安了,杜甫刚来,李白欲走,这一聚一散倒也轻巧。

 

终究还是李白先开了口,他拿手指着窗外,道:

“这长安城可是如子美想的那般繁华?”

杜甫随着他的手指往外看,余光瞟到修长双指间的一滩墨迹,无来由猜想这恐怕是御用的墨汁,一晃神,过会儿才说:

“本以为想的已经够繁华了,没想到竟是如此人烟鼎盛。”

“三年前初来时也是这般想的。”李白咽下一口酒,以眼斜睨窗外的往来行人,话语间隐隐掺杂了风霜,“……子美,你文采卓绝,想必是有机会亲见圣上、贵妃的。”随话遥遥向宫殿群作了个揖。

杜甫没接话,只继续喝着酒。在他听来,精通音律的李太白说话也似音乐,便也舍不得打断。

“圣上龙体康健,娘娘天姿国色,美绝古今矣。还有一位安禄山安大人,可是御前红人,非得万万尊敬不可……”李白一边饮酒一边吐露几年来经历。

杜甫一直在认真听着,一半为着好奇,一半为着李太白。他见李太白叙述贵妃研墨力士脱靴是兴味盎然,亦见他谈论乱臣外戚是怒冲酒兴。李白把他数年来多少事都说透了,把自己的整个人格都透透彻彻剖露出来。杜甫愈了解,便愈加倾慕。心中暗叹好一个谪仙李太白,文采绝世,剑术绝世,深思高举亦绝世。

眼见他醉意上面红双颊。锦衣奢服也遮不住骨子里那股清贵气度,杜甫垂下眼只是应声,连灌几杯酒,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身醉还是心醉了。

“子美,你看!圣上赐我这千金,是要我去哪儿建功立业啊?!”李白只是蹙眉,将怀中金子硬邦邦掷于桌上,哐当一声。

杜甫没说什么,把手伸过去覆他拳上,安慰之情溢于言表。这李太白哪里都好,就实在不流于世俗,哪个贤君都容不了他。世间人见李白,只见着他的仙与狂,无人如自己般见着他的百结愁肠。

 

为了转换话题,他问:“太白兄,如今你行将出长安,愿去哪里?”

李白愣了愣,只说没想好,后来又说:“京中人都道江南好,我愿一看。”

两人都不是江南人,只听说过扬州的琼花与姑苏的水,太湖的鱼虾与余杭的湖。可谁也没见过江淮间的盛景。

“江南确是个游览的好地方。”

“那,子美欲为何事呢?”

“我也要出长安,在外面多见识些。或许……几个月后会再回来。”

李白知道杜子美自幼熟习儒家典籍,不管在哪儿,心中总放不下国君与天下。可这长安的阜盛依然,李白却瞧见盛唐的基底已在腐朽,摇摇欲坠。他何曾放下过长安与大唐呢?只不过是暂且将身体放逐京外,将心仍安放在长安。

既然前路已定,国势彼此也心知肚明,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?

也便只能饮酒纵歌了。喝,喝吧。喝尽美酒,喝尽怅愁。酒意漫过天上月,酒液洒作地上江。直喝得胡地风止,江南水竭,长安繁华了如烟。曹操有话:“何以解忧,唯有杜康。”此句放诸四海皆准。

杜甫并不擅喝酒,这次却喝了一杯又一杯。酒意浓厚遮神志,便思入江捞月亮。倒也没那么夸张,杜子美只是借了点醉意,出了点在当时长安人眼里不算事儿的格。此地一为别,必是数年不见,一时冲动或是日积月累的情感不说,总是缺憾。他一扬臂就攀住了李太白的肩,一张口就说出了万万不可的话。

“山有木兮,君可知?”杜甫微微一笑,又倒一杯酒自饮了。

“知,亦不知。”李太白扶起杜子美,神色不大变,“杜子美,你可是醉了?”

“对的,早醉了。”

 

第二天一大早,李白就出了城,京中如云文人墨客都来送行,这场景一时间也成了长安城有名的胜事。杜甫在人群外,作了个揖便走,权做道别。

然而杜甫没想到,这一别竟成了永别。任凭诗中李太白满眼,他再未亲眼见着了。只有旁人偶尔提及。十年长安蹉跎,终究换来一官半职,以实现强国富民的愿想。不多时便到了公元755年,安史之乱爆发。在被扣押长安时,杜甫听说李太白做了永王李遴的幕僚。回朝后,又听闻李白随永王叛乱,被流放夜郎……

年过半百,杜甫听到了关于李白的最后一则消息:他死了,病死在当涂。杜子美没做声,挥挥手屏退了家人,一个人面向川蜀之地的山水枯坐了半日。这山,这水,定是早就熟知了李白的,杜子美便向它们讲述李太白生平,好让它们一一放心。

末了,他展颜一笑,竟神似庄周。他说:“仙人归去了。”

 

长安那处酒肆的老板换了,店小二在战乱中也死去好久。但总有人还记得:那一年长安人烟阜盛,异邦来客挤满街巷,有两个人在东市酒肆里大醉了一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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